摘 要:个体的成长是从他与外部世界建立关系时开始的。个体在与 外部世界建立关系之前,他只是一个空洞。他虽然也是一个实体,但他充其量只是自然界里的一个实体,与后来形成的“人”比起来,他只能算是一个简单的自然物,是自然界中混沌的、依赖本能存活的、相对独立的、较高级的物质。这个时候,他只是人的胚体,而没有人的内容。外部世界进驻到个体之中,个体才变得充实起来。外部世界的到来,不仅填充了个体,也不断地印证着个体的感觉。个体从反思这种感觉到进一步反思个体本身,个体的精神状态也由感觉上升至统觉。个体的一切感觉在无数次的经验之后定居在个体之中,主宰了个体的进一步的行动。个体获得了绝对的自主,个体上升为自我,个体被自我所占领,自我就是充实之后的个体,对个体来说,自我总是对的。
关键词:个体|自我|指向|对象
我们所称之为自我的东西,是在个体身上被赋予的一种把个体从自然界中提升出来的属性,也是把个体与其他个体区分开来的一种属性。从这个意义上说,自我不是别的,它就是个体的成熟状态。
一、 个体的初始状态
自我与个体并不是同时产生的。个体的初始状态只是一个胚体,一个由自然界进化而来的高级的物质胚体。他虽然也有感觉器官(可以采集信息),有神经系统(可以传递信息)、有思维器官(可以处理信息)、有效应器官(可以反馈信息)……,但是,在个体的这些器官未与外部世界进行交互作用之前,这些器官仍然是原始性的、未开发的、空洞的、动物性的器官,受这些器官支配,个体在整体上仍然只是一个动物,他只是人的胚体,而没有人的内容。每个成年人在看待新生儿时获得的那种感觉的确没有欺骗他。新生儿在整体状态上表现出来的是没有人的内涵的空洞的生物体。在那种状态下,我们能觉察到他和成年个体之间的巨大差异,他不是和成年人更接近,而是和动物界更接近。很多研究者所引为研究对象的是已经成熟的个体形式,因而他们把已经在个体形态上形成为人的某些属性看成是天然地从个体身上生长出来的那样自然,从来不去怀疑这一点。实际上,从初始状态看个体,他的百分之九十的动物性是明显的,另有百分之十的动物性是我们还没有发现的。进一步讲,即使外表看起来成熟的个体(比如成年人),在他没有与外部世界(比如月球)进行交互作用之前,他的身体的某一部分中不会有外部世界(如月球)的空气,他的大脑中也不会有关于这一世界(如月球)的意识。在这种意义上,成年人的身体的这些部分仍然具有原始的性质。所以,个体的初始状态就是他未与外部世界进行交互作用的原始状态,这种状态下,个体还没有将自己从自然界中提升出来,他还处在生物学意义上的物质的自我分裂阶段。对外界而言,他是混沌的、孤寂的、无能为力的,他是一种物自体,一种孤寂状态的自然。
个体的成长是从他与外部世界建立关系时开始的。个体的初始状态受其体内自然力的支配,他必须不断地完成某些指向:他的某些器官和这些外部世界或者一一对应,比如胃——食物,耳——声音等等,或者指向一个空集(一个还没有显现给个体的外部世界)。这种关系对个体来说既是必然的,又是偶然的。从个体必须与它们建立关系看具有必然性,任何个体都无法摆脱这种关系的束缚;从个体最终到底与甲建立了联系还是与乙建立了联系看又具有偶然性,任何个体只要愿意,都可以对选择什么样的外部世界做出自己的决定。
但无论怎样,个体所面对的外部世界是他得以维持其存在的必要条件。这些外部世界一旦变成个体的器官或者个体的整体所指所唤的对象,它们就是个体要与之结合的外部世界,就是个体赖以存在的对象。被个体指向的外部世界不断地与个体发生物质的、精神的变换过程,促使个体改变了初始状态,逐渐地壮大起来。换句话说,个体之所以成为个体,就是因为他被他的对象物所支撑,是这些对象物把他凸现出来。(参见萨特,第4页)正因为有这些外部世界作为他的对象物,我们才从他的对象中识别了他。
个体企图与对象物相结合的特性,来源于个体的本质规定性。因为个体来自自然界,他也就不能在根本上脱离自然界,他只有与自然界建立起某种关系才能维持生存。因此,个体在本质上是开放的,除非他什么也不是。即使是在动物的水平上,作为生命体,他必须以植物、动物或微生物为营养,他必须以进行摄食、消化、吸收、呼吸、循环、排泄、感觉、运动和繁殖等一系列活动作为存在方式。由于他是单个的(单体的),所以他是独立的;由于他是独立的,所以他是有限的;由于他是有限的,所以他是他在的。他无法自立,他必须靠无限来补给,来维持。因此,凭个体自身肌体的循环无法维持其生存,个体需要开放自己。个体的开放性决定了个体只有与外界建立某种对象关系才能维持自身,绝对的封闭只能使个体陷于孤寂,直至死亡。
个体的开放就是个体接纳对象的过程。个体的开放——接纳对象,不仅表现在个体一方具有必要性,而且表现在对象一方具有可能性。作为个体的对象世界,围绕个体的外部世界充满了可以被个体接纳的诸多材料,诸如阳光、水分、食物等等。这些材料在某种程度上被看成是个体天然的伴生物。它们向个体显露着自己的属性,但同时也进一步塑造着个体的属性。赤道附近的太阳光线和地球两极附近的太阳光线塑造出来的是截然不同的肤色,这种作用显然改变了个体自身的自然。当我们无法回避个体与外部世界的密不可分的联系的时候,我们就不得不承认,围绕在个体周围的存在,是形成个体属性的存在。(参见马克思,第125-126页)在个体看来,这些存在物就是为着个体的存在而存在的,如果没有个体,这些存在物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就此而言,显露给个体的世界直接地通向个体本身,它们使个体得以成长、壮大和走向成熟。它们是个体生命的源泉,个体在与这一世界的相互作用中展开了自身。
二、 自我的产生
(一)简单的个体
自我是充实之后的个体。换句话说,个体在自我产生之前,他只是一个空洞。他虽然也是一个实体,但他充其量只是自然界里的一个实体,与后来形成的“人”比起来,他只能算是一个简单的自然物,是自然界中混沌的、依赖本能存活的、相对独立的、较高级的物质。他的唯一值得骄傲的,是他拥有了与自然界其他物种所不同的实体。由于达尔文所描述的生物进化的原因,个体的初始状态获得了比其它物种更为优越的自身自然,(参见达尔文,第560-561页、第568-569页)每个个体正是在这一差别之下,开始步入人类的生活。在广义的自然界中看个体,自然界展现给我们的是物质之间千差万别的特性。这种区别表明了物质之间有高低之分和强弱之别,无机质、有机质、植物、动物等等物质之间具有明显的差别。达尔文在生物学的意义上描述了这一差别,个体打破初始状态的举动也正是从这种差别开始的。我们说他相对独立,是因为他只在形式上看似独立,在内容上却与自然界融为一体,是自然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这个意义上,个体等于肉体,等于自然物。他自身是一个自在,一个在物质世界中能够独立运动的实体。他通过自然的、本能的物质变换完成自身的循环。只要这种循环能保持下去,个体的肉体部分也就能存在并发展下去。由此可见,肉体的独立性只是证明了个体是一种单独存在的物质实体,是一种在相对意义上才可以脱离自然界的物质。他与其它自然物质只具有程度的不同,仅此而已。
(二)分离的指向指向对象
显然地,个体在独立性上的相对意义清楚地表明他有与自然界相结合的倾向。就其作为独立的存在而言,他是分离的,他是自然界的一个他在,一个特殊之物,他有脱离自然界的一般性的倾向,因为这一倾向性存在,他与自然界愈来愈分离了;就其作为相对的存在而言,他无法完全地与自然界相分离,他就是自然界创造出来的一个自然物,他需要用自然物供给他生存,他的体内有着与自然界相互统一的指向性,只是由于相对独立性,这种指向被暂时分离了。所以,在相对分离中实则同时孕育了相互统一的指向,他的产生就是他和自然界的分离,这分离又要求他必须不断地趋向统一,统一成为进一步分离的前提。比如肉体本身,肉体需要的物质与能量需要从肉体之外获得,那些为着肉体的存在而存在的物质是肉体的天然指向,它们供给肉体以水分、阳光、蛋白质及脂肪等等。肉体与这些被指物体的统一,成为肉体独立存在的前提。
肉体与这些指向物之间的对应关系是明显的。它自身需要达到系统平衡,因而对未曾满足的物质和能量产生需求,并将肉体指向某一个或者某几个对象,直到获得这些对象与自身的统一为止。这样看来,个体的肉体一经产生,就经历着与指向物之间的对立、统一、再对立、再统一的循环往复的过程。它今天的指向就是它昨天的缺失。
(三)对象进驻个体
现代自然科学证明,地球早在四、五十亿年前就已经形成。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地球上没有生命和生物运动,没有有感觉的物质,有的只是进行着机械运动、物理运动和化学运动的非生命的无机界。但是,物质的反应特性却是存在的,任何两个物质的相互作用总是会留下反应的“痕迹”,这一特性在后来产生的生物体身上采取了更高级的形式。个体在其肉体与外部世界相互作用时,他的反应中枢——大脑直接地参与了这一过程。
在此之前,大脑在个体肉体中的地位已经使其必然地充当反应中枢的角色,但是,它显然没有内容,它只是一个空洞。个体肉体的空洞与大脑的空洞几乎同时存在。在现实状态下,空洞的个体只是我们的一个抽象。它也许只存在于个体呱呱坠地的瞬间状态,但它却是我们发觉个体成长的钥匙。把它与现实状态下的个体相比,不难发现,开始接触外界事物的个体实质上是在与对象物的相互作用中变得充实起来。个体开始接触外界对象之后,原来空洞的个体就不再是孤立的了,它被填充物改变了感觉和知觉。那些对象物——化成感觉和知觉驻扎进来,个体的感官日益充实,这个过程同时被他的大脑记录下来,他的感觉也变得日渐清晰和稳定起来。整个个体被对象物的到来所唤醒。了解了这一点,我们再回头看看现实的已经看似成熟的个体,他的未知世界对他而言是他还没有接触到的世界,这是他所缺失的部分。就未知世界是个体所缺失的世界而言,看似成熟的个体在下一步新的发展之前他仍是一个空洞。
(四)感觉的综合与意识的形成
伴随着对象进驻个体的各种活动,大脑的意识机能逐渐地被激活了。对象给个体以感觉和知觉,它同时也被个体的大脑记录了这种感觉和知觉,个体开始由对象物所控制,现在便成了由他得来的感觉和知觉所控制。他得到的这种特性愈多,他的集于个体本身的这种控制力也就愈多。由于大脑统一于肉体之中,大脑活动与整个肉体的活动几乎是同时展开的。大脑在记录这种特性时,它也在向个体的全身反应这种特性。个体的大脑和他的感觉一起依靠从对象那里得到的这些特性,开始了掌握和控制个体的过程。大脑不再是一个旁观者,它直接地参与并确立个体的对象关系。任何与个体接触的物质都要经过大脑的过滤才得以确立,并使之变成个体的意识到了的存在。意识直接参与到对象关系中来使个体的指向变得明了和稳定起来。其一,意识使个体到达对象的过程具有了目的性。在这里,个体在与所有的对象进行交互作用时,他是一个有意识的存在。其他的一切对象(包括他人)在进入个体的意识之中的时候,则是没有意识(或者是意识没有被唤醒)的存在,这些对象是个体单方面地确立下来的物,是被个体的意识所统摄了的物。它们成了个体想要达到的境界,成了个体行动的彼岸。由于意识的介入,个体由被动变成了主动。个体变成了对象关系中的主体,变成了掌握以至选择对象的主导方面。其二,意识使个体与对象的关系具有了稳定性。在个体与对象的关系的展开过程中,意识机能最初是个记录者,而随后立即成为个体从中索取他的对象关系的存储器和操作系统。意识帮助个体把一个个感觉统一起来,并且使其成为个体进一步行动的指南。由于意识的介入,个体与外界的关系变成了一一对应的、稳定的关系。众所周如,在个体的身体的各个部位中,大脑要比手、脚、眼、耳、鼻等器官更加具有综合的特性。后者只感觉到外界局部的、片面的存在,而前者则在总和后者的感觉。就此看来,意识对外部世界的反映不是直观的、消极的、被动的反映,也不是停留在事物的表面上。意识更重要的是依赖个体的感觉而又超越感觉,并尽可能地对事物的发展过程做出预见和设想。意识在个体是否要与某种对象建立关系、建立什么样的关系以及能否改变关系等方面,都起着十分重要的作用。恩格斯说:“人离开动物愈远,他们对自然界的作用就愈带有经过思考的、有计划的、向着一定的和事先知道的目标前进的特征。”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第516页)
在这里,我们认识“离开动物愈远”的现象,既要从人类历史的长河中把握从类人猿到现代人类的变化,又要从单个个体的一生中把握从幼儿时期到成年人的变化。显然,“思考”、“有计划”、“向着一定的和事先知道的目标前进”等等意识行为,把个体从动物界提升出来,也把个体的对象从一般自然界中提升了出来。由于意识的介入,个体与外在世界的混沌的关系变成了稳定的对象关系。其三,意识使个体与对象的关系的循环往复成为可能。意识作为个体的精神境界,它超越了个体的肉体的限制。这就是说,肉体从其物质本性(即较低层次的物质)出发去与对象建立关系,如饥饿的肠胃指向食物,寒冷的肌肤指向阳光等等,而意识却不从其自身出发去指向对象。意识虽然是某个个体的意识,但意识的内容却不仅仅是个体的狭小天地。意识可以超越肉体而到达肉体所不能到达的对象,从而运用这种意识到了的对象来影响肉体,指挥肉体,使肉体超越本能,实现跨越。如此以来,个体在与对象交互作用的过程中,由于意识的参与而使对象关系的更新成为可能。
(五)主体性的产生
到此为止,我们所观察的个体算是一个比较完善的主体形态了。他有需求指向,更有意识帮助和指导其完成有关指向的活动。更为重要地是,他已经能正常地开展建立对象关系的一切活动了。他愈是介入对象关系,他就愈是在与各种对象的相互作用中提升自己。随着这种关系的不断演化,个体也就独立于一切事物,也就超越了一切事物,他的对象世界被他的意识所综合,综合了的意识变成了个体的“他”而不是别人。“他”不仅与自然物日益不同起来,而且与他人所不同。“他”成了“他自己”,成了自我。
显而易见,个体在接受对象之前,他仅仅是一个空壳,他一无所有,他等于虚空。而虚空的指向就是充实。虚空的个体需要从对象那里得到满足,如此才能让个体自立起来。个体从虚空到充实,就是从对象相对立到相统一的过程。个体的虚空,为对象把个体塑造成对象所要求的那样提供了前提。
老子说:“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老子》,四十章)个体从“无”到“有”,就是从虚空变成实体的过程。“虚空需要充实”,这就是个体成长之“道”。个体的虚空把他与对象联系起来,这虚空正在指向对象的某个方面。个体无法从他自身产生,他只能从他之外的对象那里获得新生。如果我们不承认人是生而知之者,我们就应该承认原始的个体是无知的;而同样,如果我们承认成年的个体比幼年的个体在生理的、心理的方面有着十分巨大的差别,我们就不会否认幼年的个体在生理及心理方面存在着太多的缺失。正因为个体的原始状态是一无所有,才有了被对象介入的可能,正因为个体是虚空的,他才漂浮不定,他必须找到依附之所,然后才能反观自己。
当某对象(比如母乳)与个体(比如婴孩)相接触的时候,个体的某个部位便会产生强烈的反应(比如婴孩的味觉系统感受到奶汁的甜度以及胃囊感受到温饱,如果换成苦口的草药则可能出现排斥反应),从而使个体与对象之间产生一种稳定的对应关系,这种关系表明了此对象非彼对象,也表明了此对象或是被长期欢迎或者被长期排斥,个体因此对此对象及与此之间的关系也产生了知觉,这种知觉是对该对象关系的肯定或否定,个体由于该对象的介入而使此方面的混沌状态逐渐地清晰起来。他在肉体上获得了充实,而在精神上被唤醒了。
个体开始感受对象,更重要地是他从对象中观照到了自己的存在,对象是他得以存在的原因,也是他得以存在的证明。对象的到来,填充了个体,也不断地印证着个体的感觉。个体从反思这种感觉到进一步反思个体本身,个体的精神状态也由感觉上升至统觉。(参见康德,第296—297页)个体的一切感觉在无数次的经验之后定居在个体之中,主宰了个体的进一步的行动。个体获得了绝对地自主,个体上升为自我,个体被自我所占领。个体与对象的关系开始转变为在拥有自我的个体的支配之下的主客体关系。
自我取代个体占居了支配地位。个体原有的指向也受自我的过滤并上升为自我的指向,个体的一切感官及其感觉开始被自我进行整理,就像计算机中的碎片被系统软件进行整理的效果一样。对混沌状态的个体来说,其感官也是混沌的,它们完全陷入了浑然一体的自然状态,毫无差别。那个时候,眼、耳、鼻、舌、身等器官对个体而言处在同等重要的程度。只是自个体与对象结成关系时开始,随着不同对象对不同感官感觉程度的影响,对象唤醒了沉睡的感官,感官之间的差异才表现出来。我们今天把个体的视角作为个体建立对象关系的初始途径,只是因为它在今天的人们的感官中具有相对普遍的认识意义,而更重要的,它只是我们描述人的感官世界的一个代名词。如果不看清这一点,许多人就会以为,似乎只有眼睛对个体是最重要的。但是显然,在不以视角维系对象关系的世界里,这种说法存在着局限性。
因此,个体的感官由于对象的作用而表现出差异性,又由于自我的整理使这些差异性确定下来。自从有了自我,个体便居于次要地位。个体零散的、盲目的与对象接触,而自我则系统的、明确的与对象发生关系。自我的出现从根本上改变了个体的状态:没有自我的个体是自在的,拥有自我的个体才是自为的。
自我对对象关系的整理并不是在一天之内完成的。在长期的相互作用中,对象关系在个体身上的积累越来越多。这些积累有些是个体所需要的,有些则是要摈弃的。个体在自我的支配下开始了选择对象关系的过程。不需要的对象关系被阻断了,需要的对象关系被进一步链接起来。而个体总是被他所需要的对象关系所牵引。
对象关系的积累引起了个体的变化。无论这种关系是以变更为标志还是以原有关系的重复为标志,它的量的积累是明显的。在这里,个体面对着两种选择:其一,与原有的对象发生反复地作用,则可以保持和重复原有的对象关系,个体自身也就处在原有的水平之上。其二,选择与原有对象不同的新的对象,其对象关系必然地发生改变,个体自身的改变将随之到来。对象关系的量的变化对整个人类的作用是不言自明的,在这一代人身上的量变可能在下一代身上才发生质的变化,但对仅有简短一生的个体看来,重复性的量的变化对他几乎不起什么作用,比如中国贫困山区的人们一辈子面对大山,他们的生活在几十年中很难有大的飞跃。相反,那种变更了的对象关系则使个体极快地进入了新的生命历程。对象关系对个体的意义正在于此:变更了的对象关系对个体来说是革命性的,而重复的对象关系对个体来说则是保守性的。
用历史的眼光认识自我,是理解对象性力量强大作用力的枢纽。今天看来,一个成熟的自我已经展现在我们面前,似乎每每都是由个体在选择对象世界,而对象世界对个体的形成作用却被忽略了,相对静止的状态阻滞了人们的视线。其实,在今天看来已经形成的自我,恰恰是昨天的对象所造就的。昨天的对象进驻个体的身体之中,个体就被这些对象奴役了。个体最初希望得到对象的充实,但最终却被对象所主宰。他变成了对象之所求,是对象之所是。如此以来,昨天的对象转化成主宰个体的“自我”,对今天而言,这“自我”已经变成了“旧我”,“旧我”又在今天的对象关系中刷新自己。新的对象在等待着个体的到来,“新我”就要产生了。唯其如此,我们才能看清个体的历史对个体的今天的成长所产生的重要作用。
很明显,对一个既定的个体来说,他实质上面临两个方面的力量的作用。一是来自历史的对象的作用力,二是来自现实的对象的作用力。既然历史的对象的作用力已经转化为“旧我”,而现实对象的作用力已经转化为“新我”,那么,这两种对象力量的抗衡实际上是“旧我”与“新我”的斗争。如果说个体遭遇的现实的对象是其历史对象的重复或者它们之间具有相似性,则个体的新我与旧我的矛盾便是缓和的、兼容的;而如果相差甚远的话,个体的自我则要遭受到革命性的变革了。
事实上,自从有了自我之后,个体才充满了活力。是自我的诞生让个体从整个自然界中真正地脱离出来,个体也才拥有了真正的独立性。个体的肉体有了附着之所,个体的精神有了依托。个体受到了真正的目的性熏陶,个体开始了观察对象并改变对象的过程。应该说,在自我之中,个体的肉体与精神获得了真正的统一。
自我是按照对象的要求塑造个体的。从个体的原始本质看,对象在他看来是支离破碎、残缺不全的,直到形成统觉之后,个体才升华为拥有自我的“二位一体。”自我弥补了原始个体的纯自然物的缺陷。他站在更广泛的领域观察对象,审视个体,引导个体建立更高层次上的对象关系。自我在个体中的地位日益地占据了主导权,对个体来说,自我总是对的。
虽然自我的完善是一个较长的历史过程,但是,即使是残缺不全的自我,也是改变个体本质的自我。因为对拥有自我的个体来说,这样的个体在自我指导之下总是不断地重复着这样一句人生格言:我的追求就是不断地自我完善。任何独立着的自我都在完成一个指向。这个指向与其说是指向对象,不如说是指向自我本身。现在的自我总是指向未来的更高层次的自我,对每一个阶段的个体来说,他总是怀抱着历史的积淀所形成的现实的自我而展开了与对象的交互作用,希望最终到达自我实现的境界。
所以,从此以后,每当我们谈到个体,那便是包含了自我的个体;每当我们谈到自我,那便是拥有个体的自我。在其现实性上,自我与个体是合二为一的二位一体。个体是自我的载体,自我是个体的灵魂。自我主宰个体,自我就是个体的自为状态。
三、自我矛盾
自我与对象有着天然的矛盾。一方面,他是对象关系在个体中的反映,由于他掌握了反映的直接途径,他就更容易把握个体。他愈完善个体,他就愈是远离对象,他就愈是与个体融为一体。于是,他附着、镶嵌在个体之中,理所当然地成为个体的立场的代言人。另一方面,他又需要对象源源不断地给养,对象进驻在个体之中,便成了他。所以,他又是对象派到个体中的代言人,如果没有对象的支持,他则不会附着在空壳一样的个体身上。他需要内容,需要对象给予的充实。他既想远离对象,又不能离开对象。于是他不得不在对象与个体两者之间徘徊、折衷,他调和二者,结果把矛盾引向自身;他想进一步解决矛盾,借以完成最大的“自我”,以逃避上述矛盾的纠缠,结果是旧的矛盾刚刚过去,新的矛盾却接踵而至。自我一经产生,便夹在这矛盾的两面之中左右为难,面对源源不断的对象关系,他要么接受,要么做出选择。
正如我们已经知道的那样,自从有了自我之后,个体的指向变得明晰起来。自我帮助个体完成了与对象的关系的对立,由此也建立了个体的独立性。自此以后,自我在个体之中作为对象的对立面观照对象,审视对象,并完成对象向个体的变换。个体的目的变成了自我的目的,个体开始通过自我来观照一切。自我的目的是包含了个体所有指向的目的,自我统摄了个体。由于自我的指向性,我们已经看到了自我对对象的依赖关系,自我不能没有对象,自我的生命在于对象。自我的每一种指向,都是在选择更加适合自我的对象,他需要与下一个对象结合,才能完成“自我完善”的重大步骤。只有在选择的对象中,自我才看到了希望,这似乎就是他的力量源泉。在源源不断的对象那里,自我获得了生命的给养,自我就是各种对象力量的聚合,而对象则是自我进一步发展的原因。自我的内容的实在性就在于它与对象所建立的关系的实在性上。很难想象一个被隔绝了周围一切对象的自我是如何存在的。既然如此,要进一步认识自我的本质,就必须到其对象中去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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