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南宋易学家张行成是继邵雍之后的又一位数学派哲学家,在“象”与“数”的内涵和关系问题上,认为“象”为卦爻象,“数”为奇偶数;先数后象,由数生象。在“理”与“数”问题上,主张数生于理。提出“理数”的概念,以“理数”为宇宙万物的本体。通过对“太极”的阐释,进一步表明“数本论”思想。认为“太极”是兼包理气、虚实、动静之“数”。通过《易》《玄》的比较说明“先天图”为浑天象,“太玄图”为盖天象。先天图实际上反映的是先天数。由“象”而推及“数”,由“数”而推及“理”,由“理数”而说明天道规律和宇宙本体,是张行成象数哲学的最大特色。
关键词:张行成;数本论;先天数学;宋代易学
A preliminary research on ZHANG Xing-cheng’s theory of prenatal numbers
Abstract: ZHANG Xing-cheng, an expert at Yi learning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is another philosopher of the school of numberology. For the connotations of and correlations between images and numbers, he holds that images refer to images of the hexagrams and those of the lines, numbers refer to odd or even numbers; numbers are prior to images, and the numbers produce the images. For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Yi) principles and numbers, ZHANG insists the latter are produced from the former. More over, he raised the concept of “number of principle” and regards it as the noumenon of the myriad beings. By explicating Taiji, he further exhibits his thought of “number ontology”, holding that Taiji simultaneously comprise principles and Qi, solidness and emptiness, moving and stillness. By comparing Yi and Tai xuan, he concludes that the “Prenatal Diagram” reflects an image of celestial globe, but the “Tai xuan Diagram” an image of the sky covering the earth. The “Primordial Diagram” actually reflects the primordial numbers. ZHANG's image-number philosophy is distinctively characterized with inferring “numbers” from “images”, inferring “principles” from “numbers”, and explicating the norm of the Dao (Way) of heaven and cosmic noumenon by “principles of number”.
Key words: ZHANG Xing-cheng; number-ontology; the primordial number-ology; Yi learning of the Song Dynasty
中国哲学史有没有一个数学派?近年学术界已开始关注这一问题。笔者曾发表过两篇文章[1][2],认为哲学本体论上的数学派出现于宋代,以邵雍、张行成、蔡氏父子为代表。本文仅对张行成的先天数学思想作一探讨。
张行成,字文饶,因学归邵雍,“学康节先生易几十年”,人称“观物先生”。约生活于公元十二世纪。著有《周易述衍》、《皇极经世索隐》、《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易通变》、《翼玄》、《元包数义》、《潜虚衍义》等。
《周易述衍》十八卷,相传为张行成杜门十年而撰成,主要是通过对《周易》的解说,以明三圣之义理。《皇极经世索隐》二卷与《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九卷,分别为解说邵雍《皇极经世》观物内、外篇之作。张行成受易于谯定,而以郡雍之学为归宿,以康节后学自居。对观物内外篇极为推崇。他在《皇极经世索隐原序》中说:“观物篇之言,广大措意,精微如系辞。然稽之以理,既无不通;参之以数,亦无不合。”认为邵雍之子邵伯温的解说不够详细,故作此书,着重对《观物内篇》的“元会运世”数(观物之数)以及声音律吕作了“索隐”,指出邵雍之数虽不过一万一千六百余言,“而天地之物、之象、之数、之理,否泰消长损益因革其间,罔不包罗。”(《原序》)在《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原序》中对《观物》内外篇作了比较:“内篇理深而数略,外篇数详而理显。”认为内篇是邵雍所著,外篇为邵雍弟子所记,学习先天之学要从外篇入手。对外篇的缺文脱误作了补正,分数、象、理三类相从为九卷(各为三卷),改变了原本杂纂而无定例的情况。
《元包数义》三卷和《潜虚衍义》十六卷分别为解说卫元嵩《元包》和司马光《潜虚》的专著,属推衍术数以明易理之作。《翼玄》十二卷为解说扬雄《太玄》的专著,实将《太玄》与《周易》作比较,以阐明《周易》之理,该书还提出了“易先天图”,为现存文献中“阴阳鱼太极图”的最早记载者。
《易通变》四十卷是张行成的代表作。该书取邵雍先天图十四图敷演解释以通易之变,又将邵氏图式归纳为“象图”和“数图”两个基本图式。“象图”来源于先天卦位图,表示生物之时;“数图”又称坎离既济图,表示生物之数。两者又都来源于天奇地偶之数的变化。《易通变原序》说:“盖天地万物之理尽在其中矣。谓先天图也,先生之学祖于象数二图。”《易通变》提出了奇偶数为《周易》之本、理数为万物之祖的基本观点。
可以说张行成是上承邵雍、下启二蔡的重要人物,是“数”本论学派的重要代表人物。正如比他稍晚的易学家魏了翁所评说:“(张)行成大意,谓理者太虚之实义,数者太虚之定分。未形之初,因理而有数,因数而有象;既形之后,因象以推数,因数以知理。”(《宋元学案·张祝诸儒学案》)此说不仅精炼地概括了张行成的学术特点,而且揭示了张行成理数合一的数本论本质。
一、象数观
张行成在“象”与“数”的内涵和关系问题上,继承了邵雍的观点,认为由数生象、奇偶数为《周易》之本。关于“象”与“数”的含义,他认为“象”为卦爻象,“数”为奇偶数。其《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八说:“奇偶者,数也;数生象,乾坤者,象也。”
关于“象”与“数”的关系,他赞同“因数生象”的观点。“因数而有象,因象而有卦。” (《易通变》卷三十四)象是依据数而产生的。他还说:“夫天下之象生于数。” (《元包数总义·序》)“象生于数,数生于理,故天地万物之生皆祖于数。”(《易通变》卷十二)他在解释邵雍“数生象”命题时说:“有数之名则有数之实;象者,实也”(《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八)认为奇偶之数 生成乾坤卦爻之象,卦爻象为奇偶数之实有和表现。在解释邵雍“意、言、象、数”时说:“是故易起于数也……当此数者,必具此象;有此象者,必应此数。”提出数为易之起源,同时数与象又是相应互具的关系,是“体用”“合一”与“分两”的结果(《易通变》卷一)
张行成在《易通变》中将邵雍先天图十四图归纳为“象图”和“数图”两个基本图式。邵雍十四图为:象图(乾坤交泰图)、数图(坎离既济图)、四象运行一图(由象图演变而来)、八卦变化八图(由数演变而来)、有极图、分两图、挂一图。《易通变原序》说:“盖天地万物之理尽在其中矣。谓先天图也,先生之学祖于象数二图……先生之书大率藏用而示人以象数,实寓乎十四图。先生之意推明伏羲之意也。”张行成认为这十四图“有体用伦次,先天之宗旨也,康节之学盖本于此。”(《易通变》卷一)“象图”和“数图”是十四图的根本。“象图”又称乾坤交泰图,来源于先天卦位图,表示生物之时;“数图”又称坎离既济图,来源于先天卦序图,表示生物之数。象图、数图皆出于天地奇偶之数的演变,“天地变化有自然之数,圣人效之以作易也。”(《易通变》卷三十六)
张行成在邵雍先天图的基础上推衍出几十个图式,认为邵氏象图、数图以及十四图都源于天地奇偶数的演变,天地奇偶数是自然之数,是《周易》之本,《周易》的符号——卦爻象即是数演化的产物。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就是数的演化,“奇一象太极,偶二象两仪,真数三也,并之得三画成乾,偶之得六画成坤,以三奇偏交三偶,上中下、始中终,得三少阴之象,一乾三阴一坤三阳,八象既具,于是观乾坤之互,变分天地之统属。”(《易通变》卷九)“太极”蕴含了象数的全体,分为两仪即天仪圆图和地仪方图,两图只有数而无形象,前者为太极之性,后者为大物之质。“圆者天之仪也,外圆中虚,有数而未有天,为太极之性;方者地之仪也,外方中密,有数而未有地,当大物之质。两仪已生,性质已判,故有数,有数则有位矣。”(《易通变》卷一)只有两仪——方圆二图相交,才有卦爻之象。方圆二图即邵雍的先天卦序图和先天卦位图,“太极”则是方圆二图的来源,“太极包含万象,以为有而未见,以为无而固存。是故大衍五十之虚一,即四十九蓍之合一也。”(《易通变》卷一)太极即数“一”,实蕴含奇偶数。太极分两仪,两仪有数而无形,两仪分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中“乾兑离震为日月星辰之变数;坤艮坎巽为水火土石之化数。”均由数化生而来,“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者,数也,数所以定其位。位者体也,故有位斯有卦。德者用也,故有卦斯有爻。”(《易通变》卷一)六十四卦则是八卦数的组合,如乾卦为一一,坤卦为八八,既济卦为三六,泰卦为八一。此外,张行成继承邵雍先天学数本论思想,还从数的角度解释《周易》卦名和术语。
二、理数观
张行成理数观基本上是继承邵雍观点,在“理”与“数”问题上,主张数生于理:“因理而有数,因数而有象,因象而有卦。”(《易通变》卷三十四)“夫天下之象生于数,数生于理。未形之初,因理而有数,因数而有象;既形之后,因象以推数,因数以推理。”(《元包数总义·序》)“象生于数,数生于理。”(《易通变》卷十二)“理之自然,数生于理故也。”(《翼玄》卷一)
张行成所指的“理”不是二程的“理”,而是邵雍的“理”。二程的“理”主要指“天理”,“本然之理”,是宇宙的终极本原和主宰世界的唯一存在,又是道德伦理规范和社会等级制度的总称,还具有事物自然特性及其发展变化规律的意义。邵雍之“理”主要指“物理”、“条理 ”、“天地之理”、“天人之理”、“性命之理”、“生生之理”,即天地万物的普遍法则和原理,当然也包涵数的变化的法则与逻辑性。邵雍、张行成之“理”偏向于自然规律的“理则”,而不偏向于社会道德伦理。
张行成所说的“数”也就是邵雍所说的“理数”,既指穷尽天地万物之理(“穷天地终始”、“尽物之形”、“尽物之体”)的量度,也是指万物生成的变化法则。张行成沿用邵雍的称谓,称之为“理数”。“数”实际上是“理”的代称。“理”为条理、分理、万物生成变化的理则,“数”亦即万物生成变化的理则。“数”与“理”是一致的。数是就理的度量、法则而言,理是就数的原理、道理而言。张行成在《易通变》卷十二中说:“道依数而行,数由道而神。”“道”即是“理”,说明理与数互相依存、互相发明。认为邵雍“思致凝远宜乎造易之妙,通乎数则通乎道。”以万事万物之数穷尽万事万物之理。张行成说:“真天地自然之理,自然之数也。”(《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二)这个“数”又具体指邵雍的先天数、经世数:“万物生于地而祖于天,故经世之数皆合乎蓍数也。”(《易通变》卷三十四)“天地万物之象之理,无逃乎先天数者。”(《易通变》卷七)“数”既表示卦象之序、之位,又可表示万物之序、之位。万事万物的象(含卦象物象)、理(含变易化生之理)都在先天数表达之中。“理”指“易理”、“物理”,实指数的变易之理;“数”指奇偶数、天地数、先天卦数,实指万事万物变化之理数。因此“理”与“数”在内涵上实有相通之处,张行成既说“数生于理”、“因理而有数”,又说“天地万物之象之理无逃乎先天数者”,可见“数”与“理”在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内涵,在“数生于理”的命题中,“数”指有形的、具体的奇偶数,“理”指奇偶数变化的道理;在“理无逃乎数”的命题中,“数”既指有形的先天数,又指无形的先天数法则(即“理”)。尽管如此,但“数”与“理”的基本内涵却是一致的,所以张行成又有“真天地自然之理,自然之数也”的说法,并应用了“理数”这一概念。提出“数”为天地万物生成之根本。其“理数”指万物自然规律的数的规定性。即万物自然之理则,既是“数”亦是“理”。
“数”——“理数”是张行成哲学中的最高范畴,在理数合一观指导下,张行成进一步提出了数本论思想,认为“数”——“理数”是世界万物的本原体。“数”不仅是《周易》的本源,“天地变化有自然之数,圣人效之以作易也。”(《易通变》卷三十六)而且是宇宙万物的本体、是天地万物之祖:“天地万物之生皆祖于数。”(《易通变》卷七)“先天之数,为天地造万物也。”(《易通变》卷三十四)“数”是天地万物生成的根本,天文、地理、算数、历史、文字、医理、音律等学问都是依据“理数”而建立起来的。“故天地万物之生皆祖于数。圣人先知先觉,因制之以示人,以分天度,量地理,观天地皆有数,况人物乎!自伏牺画卦以用太极,神农植谷以用元气,于是黄帝制历,分天度也;画野分析,量地理也。其余隶首造算,大挠造甲子,苍颉造字,岐伯论医,伶伦造律,皆以理数而示人者也。”(《易通变》卷十二)从而提出了数本论的哲学思想以及以数解物的原则方法,不仅以“数”解释《周易》,而且以“数”解释天文、地理等一切自然现象以及人体的生理结构,这在《易通变》中占了大量篇幅。
因此,应该说邵雍是“数”(“理数”)本体论的创立者,张行成则是数本论的继承和发展者。从“数”的角度看,邵雍、张行成的“数”是蕴涵天地万物之理的“数”,而不同于毕达哥拉斯的“数”;从理的角度看,邵雍、张行成的“理”是用数表达的“理”,是天地万物生成变化之理,而不同于程朱的“理”。可见,邵雍、张行成的“数本论”——“理数”本体论既不是毕达哥拉斯的“数本论”,又不是程朱的“理本论”。
三、太极观
象数派易学家与其他各家一样,也是通过对“太极”的阐释,进一步表明自己的本体论。张行成在邵雍“太极”观的基础上,明确提出“太极”是兼包理气、虚实、动静之“数”。从而论证了其数本论思想。
1.太极兼包虚实、动静。
张行成对邵雍的太极为一、为心、为道、为气进行解释,将邵雍看似矛盾的太极观从“虚实”、“动静”两方面加以整合,从而得到了合理的说明。“太极兼包动静,静则见虚,动则见气。气动为阳,静复为阴。故太极判而为阴阳,二气相依以立而未尝相无。”(《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四)
关于太极兼包的“动静”和“虚实”,张行成认为是“静则见虚,动则见气”,“动静”是就功能(用)方面说的,“虚实”是就形质(体)方面说的,两者不可分离。关于“虚”、“静” ,张行成说:“寂然不动,虚则性也。”(《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八)“太极本静,故不动为性,发则神。”(《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八)“虚”、“静”指寂然不动之性,为太极的本性。所谓“实”则指太极的实质、形体,张行成以为太极之实为“气”,他在《观物外篇》卷七中多次提到:“太极者,大中之气也。”“太极,一气也。”“太极者,元气函三为一也。”“虚”与“实”往往相对而论:“太极之虚,为乾坤之性;太极之气,为乾坤之体。”(《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七)“太极一也,指一为虚,气实存焉……太虚之中,初未见气,即气即虚,非一非二。太极者,兼包有无不倚动静其元之元欤?”(《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七)“太一者,太极之一。非虚非气,即气即虚。”(《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八)反复强调太极是“虚”之“性”与“实”之“气”的合一体,而不是单一的“虚”或“气”,“非虚非气,即气即虚”。实(气)与虚之间的关系为:“天地万物包于虚,而生于气。虚者,阴也;气者,阳也。虚以待用,气以致用也。气出于虚,役物藏用。”(《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七)认为“虚”与“气”是太极不可分割的阴阳两面。“气出于虚”,“虚以待用,气以致用”是就太极的本性与功用而言,虚为本性,气为功用。
2.太极兼有理、数之义。
张行成在太极具有虚实两义的基础上,进一步指出,“理”为太极之实,“一”为太极之虚:“太极一也,指一为虚。”(《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七)除以“气”为太极之实外,张行成还提出“理”为太极之实:“太极者,太虚也;太虚无物,理为实义。”(《易通变》卷三十四)“理者,太虚之实义。”(《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七)以“理”为太极之实义,从而引出太极为理、数合一体的结论。作为太极之实的“理”指什么?张行成继承邵雍说,以“理”为天地万物的本然之理则,而这一理则即是事物万法之本原,太极之根本:“盖万法出乎理,理之所至,自然而成,然理者,天下之公,非我所得……是谓天德太极之根,可以成己,可以成物。”(《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八)这个“理”实为数的变化理则,张行成说:“是故太极,元气函三为一也。天下之理,有一必有二,有二必有三。”(《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七)太极之“理”体现在数的分合上:“太极者,肇分十数,斯具天五地五,各以一而变四,其二无体,所者八。有天而地效之。所谓八者四而已,故卦止于八,而象止于四也。”(《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七)“阴阳分太极,在道则为乾坤,在气则为天地,钟于人则为男女,散于物则为动植,于其中又细分之,至于不可数计,无非两也,合一则致用。”(《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八 )这是就太极的一分为二的变化、生成法则而言的,是筮法生成论及宇宙生成论,但逆推之,则合二而一,最后归为太极,太极为一:“太极为二之一,在先天图则剥当阳一,当阴一,而祖于乾坤也。”(《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五)这种分二、合一的数的法则,即是太极之理。张行成在解释邵雍“太极一也,不动,生二”一节时说:“太极者,一元。一元者,乾元、坤元之本,合而未离者也。……故太极为一,不动,生二,二即是神。夫太极动而生阳,阳为奇一也;动极复静,静而生阴,阴为偶二也……真至之理,自然生神,神应次二,有动有静,于是生数……数生象……神则数者,动静变化,倏阴忽阳,一奇一偶,故有数也。”(《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八)这是从太极蕴含的“神”的功能立论,以一分为二的动静、阴阳变化为“神”,为“理数”,为事物自然变化的“真至之理”。此理即代表事物生成次序的“数”的理则。张行成认为,“易起于数”(《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七)这种“数”即“理数”,是万事万物的本原。
太极之数在于“一”,“一”不是一般的数,而是理数,代表“中虚”:“是一也,在二为三,在四为五,在六为七,在八为九,皆中虚致用之处也。是故人物与天同数者,太极中虚之用也。”(《易通变》卷七)是从数上论,太极之“中虚”为三中去二之一、五中去四之一,从致用角度看,二因一而三,四因一而五,六因一而七,八因一而九。张行成认为邵雍这种“理数”法则,“所以错综互用者,因其自然之理,非先生之臆说也。”(《易通变》卷一)代表自然万物的理则。而“一”作为太极,则是万事万物的本原。
张行成认为太极之理数出于心中。他解释邵雍“心为太极,又曰道为太极”说:“蓍合一握四十九之未分,是谓易有太极。太极者,太一也。包含万有于其中,故曰道为太极,在人则心为太极。太极不动,应万变而常中,乃能如天,故揲蓍挂一也。”(《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八)这是从揲蓍法上解释“太极”,以四十九数合而未分为太极,以包含万有为“道”,以人心为“心”。他在解释邵雍“先天学心法”时,又以天地之中为“心”:“先天图自坤而生者始于复;自乾而生者始于姤。皆在天地之中,中者心也。故先天之学为心法而主乎诚。盖万法出乎理,理之所至自然而成。”(《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八)又解释邵雍“无极之前”、“有象之后”,认为“此明先天图复姤生于乾坤而为小父母也。”并以复姤为天地之中,为太极:“极,至也,中也。理以中为至。太极者,大中之谓也。谓太极为无,偏系于无,非中也;谓太极为有,偏系于有,非中也。”《皇极经世观物外篇衍义》卷七)此是以不偏执于有无,遵于“中道”为“中”。并以此“中”为“天下之理”,进而论述“南北阴阳”、“东西天地”为“中”者,即天地、阴阳之所合这个“中”,用数表达即“混而为一”,即“含三为一”,亦即“理数”。
总之,张行成的“太极”观是一种兼包了虚实、动静、气神的“理数”,“气”是就太极的形质而言,“理”是就太极的本性而言。这个理即“理数”,即万物生成变化的理则及数的规定性。
四、易玄观——易先天图
张行成在向皇上进呈的易学七书中有一书名《翼玄》,《翼玄》的最大特点是比较《太玄》和《周易》,从表面上看是注释《太玄》,实际上用了大量的篇幅注释《周易》。如卷一开宗明义:“一者,玄也。一生三,其数成六,天之用也。故易一卦六爻。”“易,天也,分于地者,君用臣也;玄者,地也,宗于天者,臣尊君也。”“玄用九数,故中于八;易用十五数,故中于九。易兼九六,玄独用九也。易之八者天体,玄之九者地用也。”提出易天玄地、易八玄九的观点。
在与“太玄图”的比较中,张行成提出了“易先天图”,“易先天图”实际上是对邵雍先天图的图解。《翼玄》提到的“易先天图”大底有三个:一个是先天方图,一个是先天圆图,一个是方圆合一图。分别为邵雍先天八卦、六十四卦方位图中的方图、圆图、方圆合一图。按天圆地方说,先天方图表示被天包着的地,先天圆图表示包着地的天,方圆合一图表示天地合抱、天地合一。在三个图式中,张行成对先天圆图似乎情有独钟,往往单称它为“先天图”。如卷十:“先天图合为一天也。”“先天图右行者,逆生气以变时也;左行者,顺布气以生物也。天地之道,逆境所以自生,顺境所以生人,亦忠恕之理也。”“先天象圆,合乎一者天也。”卷一:“易之圆图,自一阴一阳以□□□二则由外而之内。”
检索现存文献资料,笔者发现最早的一张太极图在张行成的《翼玄》中,并推测张行成很可能就是在蔡元定(季通)以前得到这幅图的“蜀之隐者”。有学者认为“易先天图”是清代乾隆年间李调元辑刊《函海》本《翼玄》(因避讳故作《翼元》)时加上去的,对此笔者曾作过考证和辩解[3][4],此不赘述。本文所要强调的是,张行成是通过《易》《玄》的比较说明“先天图”为浑天象,而“太玄图”为盖天象。先天图实际上反映的是先天数。他明确指出:“盖易者,天用地之数……浑天象也;玄者,地承天之数……盖天象也。”“易方圆二图,天地相为体用也。”“盖易者,天用地之数,方圆二图合于一者,以圆包方,地在天内,浑天象也。”(卷一)“易图方圆合一者,地在天中,浑天象也。”(卷七)“盖浑之理无异,唐一行能知之,而盖天家学失其本原,故子云、康节,皆非其说也。”(卷一)由“先天图”为浑天象进一步论证“易”为浑天象。
先天图反映先天数,先天数反映天道的变化规律。《翼玄》卷十说:“易先天爻象图,自乾坤始者,阴阳之象,上下皆右行;自复遇姤者,阴阳之象,上下皆左行,列于二也。”这种卦爻的左行、右行规律正是万事万物左行、右行即阴鱼阳鱼互纠规律。值得注意的是这种左右偕行、阴阳互纠的规律是可以量化的。“易先天图”以及赵撝谦的“天地自然河图”都是可以量化的,都是对先天八卦、先天六十四卦的量化。从这个意义上说,后世各种以两个半圆构成的“太极图”都是错的,因为都不能量化。张行成在《易通变》十四图中,列第一图为“有极图”,“有极图”即“先天图”。此图实为方圆合图(圆图变形为八边形)。其中对圆图的解释可以看出“阴阳鱼”图的蕴义。“太极包含万象,以为有而未见,以为无而固存……天地之象已具乎浑沦之中,太极之全体也。”(卷一)“圆图右行者,六变未有一之卦也;左行者,五变已有一之卦也。”(卷一)“先天图自一阴一阳六变各至于三十二,是为地之一柔一刚,复姤代乾坤以为父母,刚柔承阴阳以成变化,而天下之能事毕矣。”(卷一)以阴阳爻的数量变化解释六十四卦圆图的排列规律,进而解释宇宙万物的生长变化的规律。
由“象”而推及“数”,由“数”而推及“理”,由“理数”而说明天道规律和宇宙本体,是张行成象数哲学的最大特色。
参考文献:
[1] 张其成.中国数本论学派[A].国际易学研究:第五辑[C].北京:华夏出版社,1999.
[2] 张其成.易学数学派太极观[A].中国传统哲学新论[C].九州图书出版社,1999.
[3] 张其成.阴阳鱼太极图考[J].周易研究, 1997,(1)
[4] 张其成.易图探秘[M].北京:中国书店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