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隐居地当今湖北襄樊市,而不在河南南阳市,时贤论述备矣 [1]。兹不惭续貂之讥,再赘考数事。
1.《三国志》卷三五《蜀书·诸葛亮传》:汉末依荆州牧刘表,刘备三顾其隐居草庐。亮建议刘备乘刘表年老昏聩而占有荆州,乘刘璋暗弱而夺取益州,并结好孙权,以北抗曹操。“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汉室可兴矣!”宛,当今南阳市;洛,当今洛阳市一带。这话是诸葛亮隐居地望绝不可能是当今南阳市之强证。因为诸葛亮本隐居刘表统治之荆州,既建议夺占此荆州,则下面紧接所说由一上将所统率“荆州之军”的“荆州”,自指夺占成功后之荆州,亦即这时诸葛亮与刘备正促膝密谈时所在地之荆州,而绝不可能指别的地方。如果这一隐居地是在宛,则诸葛亮怎么会说由一上将统率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呢!说“向”,便表明诸葛亮隐居地亦即亮、备密谈之地,与宛决非一地。联系时贤所考可知,只有二人密谈之地当今襄樊市,“宛、洛”远在北方,说“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方才符合地理方位。而且,后来刘备占有荆州,委上将关羽镇襄阳,与北方曹军对峙,岂不就是这时诸葛亮建议的一个具体体现,而构成待“天下有变,……以向宛、洛”的态势,从而进一步证明诸葛亮与刘备密谈之地决不在宛吗?
2.《太平御览》卷百八十引盛弘之《荆州记》曰:“襄阳西北十许里,名为隆中,有诸葛孔明宅”。这条史料有的学者已引过 [2],但在分析上似尚略有剩义,试加申述。首先,盛弘之,南朝刘宋时人(公元5世纪) [3]。时间离诸葛亮约200年,不算太远;且当时襄阳在刘宋境内,盛弘之又可能是荆州人 [4],或许对隆中还实地探访过,故《荆州记》在这一问题上的证明力,虽比不上习凿齿的《汉晋春秋》 [5],相对说,还是较可信的 [6]。其次,更重要的是,关于隆中地望记载,《荆州记》和《汉晋春秋》全都认定是在襄阳,而又略有出入。在方向上,一个说隆中在“襄阳西北”,一个说在”襄阳城西”;在距离上,一个说“十许里”,一个说“二十里”。这一出入,正好证明《荆州记》并非抄自《汉晋春秋》,而是另有所据。而从另一角度看,时间相隔100年,出于不同史料来源,尽管在方向、距离的记载上小有出入却全都认定诸葛亮隐居地襄阳,而并非历史上的南阳,岂非更增强了这一结论的可信性?甚至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说,《荆州记》的存在,使得《汉晋春秋》关于这一问题记载的证明力更提高了?
3.《文选》卷三七《(前)出师表》李善注引《荆州图副》曰:“邓城旧县西南一里,隔沔有诸葛亮宅。”这条史料也被称引过 [7],试略探剩义。
首先,《荆州图副》在《水经注》中被多处称引 [8]。郦道元乃5世纪末、6世纪初人,则《荆州图副》写作时间自当在这之前 [9],离诸葛亮时间也不过200多年光景,大体当等同于《荆州记》或略晚,史料价值相对说也还是比较高的。其次,这里所记“邓城”,见《晋书》卷十五《地理志下》,乃襄阳郡下县名。系西晋在襄阳县以北,与之毗邻的原汉魏邓县地区改建 [10]。由于后来又省邓城县,恢复邓县之名 [11],所以所谓“邓城旧县”,当理解为“旧邓城县”,即西改建的邓城县治所在地。这一记载说明两个问题:在原汉魏邓县地区改建的邓城县治,西南一里是沔水,“隔沔有诸葛亮宅”,则宅必在沔水之南,而不在沔水以北,此其一;既称“西南一里”,则宅必在原汉魏邓县地区的西南方,而不是北方,此其二。这两个问题都是《荆州图副》以前某些史料虽然涵蕴,却未明确说出的。而这两个问题恰好又都有力证明诸葛亮宅绝对不可能远在约200里以外、北方的“宛”,而就地理方位说,却与《汉晋春秋》关于襄阳城西的记载吻合。
以上赘考,只是对时贤成说的一点小小补充,祈识者指正。
[1]参见《诸葛亮躬耕地望论文集》,北京东方出版社,1991。下简称《论文集》。
[2]见《诸葛亮躬耕地望论文集》,张泽咸先生文。
[3]《隋书·经籍志考证》卷6。
[4]《通典》卷一七一《州郡典序》称盛弘之《荆州记》是“自述乡国灵怪,人贤物盛。”由此可以推定。
[5]习凿齿,4世纪人,时间早于盛弘之;且本身为襄阳人,在
发展比较迟缓的古代
社会里,记载的可信性十分强。
[6]所谓“相对”,是和距诸葛亮千余年元年以后的南阳地方志比较而言。
[7]见《诸葛亮躬耕地望论文集》徐扬杰先生文。
[8]见《水经注·沔水中》。
[9]著名
历史地
理学家王庸先生在《
中国地图史纲》(商务,1959年)30页说:此书“可以确定是南北朝的作品”。
[10]按《晋书》卷十五《地理志下》义阳郡所辖又有“邓县”,与“邓城”重出,误。见《东晋疆域志》、《新校晋书地理志》,分别载于《二十五史补编》第三册3613页及3573。
[11]见《宋书》卷三七《州郡志三》、《南齐书》卷十五《州郡志下》县治当亦随之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