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宫遗址位于今陕西省西安市以西13公里处,与秦都咸阳城隔渭河相望。1961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2年10月,中国社科院考古所与西安文物保护考古所联合组成了阿房宫考古队,对遗址进行发掘。
首先应该说明的是,这次发掘的是阿房宫的前殿,也就是阿房宫的主体建筑。在这两年中,我们对阿房宫前殿遗址进行了细致的探测和发掘,钻探采用的是每平方米打5个探孔的梅花布点,密度大,除了农民屋子里面,台基上的各个地方,包括羊圈、花池内、厕所边等都进行钻探了,对于有重要遗迹、遗物的地方开探沟或探方。现在这一工作已经基本完成,考古工作队已经撤离前殿遗址,准备下一步的工作。通过发掘,我们基本弄清了阿房宫前殿的大致规模及建设情况等等。阿房宫是一个非常浩大的工程,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根据我们的发掘,阿房宫前殿的夯土台基东西长1270米,南北宽426米,总面积就达到了54万平方米,现存最大高度(距秦代地面)达12米。
根据考古勘探和发掘,阿房宫前殿的东、西、北三面都建有墙,其中北墙最宽处15米,两边也有6.5米宽,中部宽墙南侧有瓦片,两边墙的两侧都有瓦片的堆积,这说明墙的顶部是覆盖瓦顶的,瓦片是墙顶部的建筑物倒塌下来的,瓦片的时代是秦代的,有筒瓦、板瓦。
阿房宫的南面原来说是有广
场的,但经过发掘,发现这里秦代的地面是呈斜坡状的路面,分为两层路土,而且路土都插入到了夯土台子里面去了,这说明修建阿房宫的土石由南运来,台基是由北往南打夯。
2003年年底,我们提出说阿房宫没有被烧,阿房宫没有建成,这是基于考古结果而作出的。经过今年的进一步发掘,我们更坚定了这一结论。阿房宫的前殿遗址没有发现任何火烧的痕迹,像红烧土、木炭灰、炼渣等等。而在发掘咸阳宫的时候,只见遍地都是红烧土、黑色木炭灰、炼渣等。如果真是项羽放火,三月不灭的话,那这里不可能没有火烧痕迹的。再就是有人提出,是农民在乎整土地的时候,把秦代火烧遗存取走了。但我们在前殿遗址北墙发现了比较完整的汉代文化层,农民取土不可能穿过汉代文化层,取走秦代的土层吧。我们还就此访问了当地两村的两位老村长,他们都经历了大规模的平整土地运动,而前者是当时的生产队长。据他们说,当时没有动台基上的土,所以火烧遗存被拉走的说法是与事实不符的。
至于为什么说阿房宫并没有建成,主要有以下三方面的证据:
首先就是我们的考古资料。在前殿遗址上只发现了耕土层、扰土层、汉代堆积层和夯土台基,并没有发现秦代的堆积层。没有秦代的文化层,只能说明没有秦代的建筑。此外,也没有发现秦代的瓦当,而瓦当是秦代建筑必不可少的建筑材料,秦咸阳宫、汉长安城发掘时都有大量瓦当出土。此外,也没有发现像柱子、廊道、散水排水系统等必不可少的辅助设施。在前殿遗址夯土台基上面,除了有西、北、东三面墙以外,在台基顶部仅发现了少量东汉至宋代以后的堆积及东汉一宋的墓葬。这也说明阿房宫并没有建成。
其次是从时间上看,阿房宫是不可能完成的。据《史记·秦始皇本纪》记载,阿房宫是在秦始皇三十五年(前212)开始修建,三十七年(前210)七月秦始皇死后,便把修建阿房宫的百姓调去修筑骊山陵墓。秦二世元年(前209)四月,二世命令继续修筑阿房宫。这年七月,陈胜吴广起义,二世二年(前208)冬,因为天下形势混乱,而繁重的赋役使得民不聊生,于是,左丞相李斯、右丞相去疾和将军冯劫向秦二世上奏,建议停止阿房宫的修建,却遭到了拒绝,三人并因此而丧命。到了第二年,秦二世自杀后,阿房宫的修建也就停止了。可见阿房宫从开始修建到最后停工,前后延续最多只有四年时间,实际施工时间还要短得多.仅就前殿54万乎方米的台基来看,像阿房宫这样规模的建筑,在当时条件下是不可能完成的。
最后从
文献上来看,也没有记载明确指出阿房宫已经建成。《史记·秦始皇本纪》中关于阿房宫的记载说:“三十五年,除道,道九原抵云阳,堑山堙谷,直通之。于是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廷小,吾闻周文王都丰,武王都镐,丰镐之间,帝王之都也。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阿房宫未成;成,欲更择令名名之。作宫阿房,故天下谓之阿房宫。”明确说明,秦始皇时没有建成,等建成后会用新的名字来命名,因为是在阿房这个地方修建的宫殿,所以人们称它为阿房宫。司马迁写《史记》时距秦只有一百年左右,当时阿房宫的遗存应该是非常清楚的,司马迁本人应该到这儿看过。班固在《汉书·五行志下》中,十分肯定地说秦王朝在阿房宫未完成的情况下就灭亡了:秦“复起阿房,未成而亡”,这是秦朝未完成阿房宫修建工程的最可靠、最明确的文献资料。宋敏求《长安志》记载:秦阿房,亦名阿城,西北东三面有墙,南面没墙。估计宋代人还能看到这些具体的情况。
再就是从记载看,秦始皇、秦二世及以后子婴等的活动地点主要是在咸阳,根本没提到阿房宫。如《史记》所言,秦始皇建阿房宫是因为嫌咸阳宫太小,而想把办公地点搬到阿房,如果建成的话,这里将是秦的
政治中心。所以这正好反映出阿房宫直到秦末都没有建成。
有人说,我们的考古成果改变了
历史,这是不对的。我们不是改变历史,而是还历史以本来面目。这是我们考古队的成果,也是整个考古学的成果,如果换成其他的考古队,得出的结果是同样的。之所以能引起这么大的轰动,最主要的是由于阿房宫的瑰丽、宏伟已经成为人们心中美好的影像,项羽火烧阿房宫的观念早已被人们所接受了。实际上人们主要是受了杜牧《阿房宫赋》这一文学作品的
影响。历史
研究一定要尊重考古成果,充分利用考古资料。
多年以来,阿房宫遗址受到了极大的破坏,我们的考古工作主要就是为遗址的保护提供
科学的依据。至于具体采取什么措施去保护,这是国家和地方政府的工作了。但我认为大遗址的保护,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和农民的
经济利益结合起来。
现在阿房宫前殿遗址的考古勘察发掘工作告一段落了,但整个阿房宫的范围有多大?还有没有其他附属建筑?这都需要今后的考古工作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