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与人类关系研究是人类生存与发展过程中永恒的主题,它关注自然环境变化对人类活动的影响和人类活动对周围环境的作用,在考古学领域,一般称这个研究方向为环境考古。随着现代环境危机的加剧,环境与人类关系问题已经引起各国政府和民众的高度重视,可持续发展战略的提出就是其表现之一,而这种战略的科学依据就是考古学、古环境科学、气候学等多学科联合研究的成果。欧洲的环境与人类关系研究始于20世纪初期,随着古环境科学的发展和考古学研究的深入,环境与人类关系研究已经在理论和方法上更加成熟,并取得了相当多的重要研究成果。早在20世纪初,中国的考古学和古生物学、地质学学者就开始重视环境与人类关系研究。随着资源与环境问题日益严重,环境与人类关系研究已经成为古环境和考古学等研究领域内的重要研究内容之一[1]。在现有基础上,如果能够在研究方法和内容上借鉴欧洲的一些成功经验,将会把我国的环境与人类关系研推向一个新阶段。本文将从研究的思路和方法、主要研究内容两个大的方面简要介绍欧洲的环境与人类关系研究现状。
研究的思路和方法
研究思路和方法的主要特点是从多学科的角度联合攻关研究。主要是考古学、第四纪环境科学、古气候学等多学科结合。最常见的是在一个考古学研究综合项目下,设立环境与人类关系研究子课题,根据综合研究课题的目的和任务,从不同的角度进行探讨。绝大多数考古学课题在设计阶段就将环境与人类关系研究作为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所以,其课题组成员不仅有考古学家,还有古环境、古气候等方面的专家。也有一种情况就是第四纪古环境研究课题,邀请考古学家参加,通过整理分析已有的考古学材料,进行综合研究。
研究内容
研究内容主要是结合考古发掘和综合研究项目的进行,采用自然科学方法,对考古遗址本身、遗址周围局域范围内和区域内的古环境信息进行提取和分析,在结合考古学材料进行综合研究。
考古遗址中古环境信息的提取主要是指通过考古遗址中出土的动植物遗骸,分析人类活动的特点和环境状况。
对考古遗址中土壤样品进行孢粉和植硅体等古植物遗存分析,通常能够提供遗址周围局域或者区域植被方面的信息。遗址周围的人类活动总是要直接(农业活动等)或者间接地(放牧,践踏活动增加等)影响植被组合。通过为人类提供食物或者为牲畜提供草料、准备建筑材料和燃料以及进行装饰或者仪式性活动等目的,也可以将植物采集或者搬运到遗址中。因此,孢粉和植硅体分析能够为认识古代的社会和经济生活提供证据。在英国Orkney曾经有一个考古调查和发掘项目“Orkney 古冢项目”[2],旨在加强对墓葬遗迹的管理,同时深入探讨青铜时代的丧葬礼仪和墓地的地貌特点。对一处青铜时代墓地的孢粉组合研究结果揭示:在这处墓地形成以前,这里曾经是开阔的草地,可能是作为牧场,还有零星的农作物种植在附近,这可能说明在聚落附近有足够的草场,可以将其中的一部分作为墓地,同时还反映人们更愿意将死去的人埋葬在聚落附近[3]。
此外,对考古遗址中保存的炭屑进行种属分析,还可以为认识古文化发展的环境背景特别是植被环境提供重要证据。对葡萄牙东部Estremadura 地区的Buraca Grande 洞穴遗址的炭屑分析,提供了重建旧石器时代晚期至新石器时代植被的资料,结果显示,植被变迁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的主要特征是松属和黄杨属植物的出现,第二阶段这种组合被更喜温的木犀榄属植物代替,考古遗址中木犀榄属植物的减少标志了第三阶段的开始。上述结果证明,在旧石器时代晚期这里的气候较现在干冷,而全新世阶段的气候则与现今相似[4]。对考古遗址中出土的炭屑进行树木的种属鉴定,不仅能够为人类文化发展提供环境背景,还为第四纪的古环境重建增加新的资料,这可以说是环境考古研究对第四纪环境科学的重要贡献之一。对法国南部的Abeurador 和 Font-Juveanal 两处洞穴遗址出土炭屑的分析,结果揭示了13000年以来地中海西北地区的植被变迁过程可以分为四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有其特定的植物种类作为建群植物[5]。
考古遗址周围局域古环境重建能够获得人类与环境关系,特别是人类对环境影响的直接证据。这方面的研究主要是通过对考古遗址附近湖泊类沉积物进行孢粉、植硅体、硅藻等生物指标的分析,重建当时的环境,特别是植被特征,分析其中的人类活动因素。在挪威西南部Jearen 地区,靠近史前时代遗址和中石器时代至中世纪遗迹的地区,有两个小湖泊,对其沉积物进行的孢粉等古环境指标分析结果清楚地显示,在大约距今3000年前后(大约公元前2500-2200年),混交林突然转变为石楠属植被。这个突然的变化,正好与学术界普遍认为的新石器时代中期二段向晚新石器时代早期的转变过程中农牧业经济的引入对应[6]。苏格兰东南部地区一些青铜时代以来的考古遗址周围发育了泥炭沼泽,孢粉分析揭示了晚全新世以来人类活动对植被的影响,有放射性碳测年结果的孢粉谱与考古和历史记录有比较好的对应关系,对比的结果表明,第一次大规模的森林砍伐发生在铁器时代,这是导致这个地区森林几乎被砍伐殆尽的一次重要事件,后来的几次森林变迁也与人类活动密切相关[7]。对芬兰东部的Karelia 北部地区一个湖泊(Poettoelampi)沉积物进行的孢粉和炭屑分析,提供了延续1300年的森林火灾的历史记录,在人类影响开始以前,火灾是控制这里的森林变迁的主导因素,但从大约公元1600年开始,由于刀耕火种农业在这个地区的开始,沉积物中的炭屑含量明显增多,而且孢粉和炭屑的分析结果共同证明,在大约公元1720年到20世纪初,是刀耕火种农业迅速发展的阶段,由于农业活动而引起的火灾发生间隔的缩短,引起了这里的森林结构的变化,云杉明显减少,松树成为主要树种[8]。
区域范围内古环境重建,能够为分析人类活动特点、古文化发展与变迁提供环境背景,比如农业起源的环境背景,古代社会复杂化的环境背景等。对第四纪古环境研究结果进行系统分析和总结,能够为研究环境变迁与人类文化发展的关系提供科学可靠的古环境资料。对全球范围内末次盛冰期以来主要植被演化历史的综合研究,为研究不同地区环境与人类关系提供了古植被方面的信息[9]。对考古学文化发展序列和古环境研究结果进行的对比分析表明,人类文化的发展和衰落受到各种复杂因素的影响,而其中人类与自然环境之间的相互作用相当明显[10]。对西北欧洲的全新世考古学文化发展及其古环境背景的分析,结果显示,全新世气候变化是古文化发展的一个主要环境因素[11]。西北欧洲的人类文化对环境的影响可以划分为7个阶段:距今5900,5500,4500,3800,3000-2800,1500 和1100 cal.,将其与根据太阳辐射、冰期活动、湖泊海洋水位、泥炭发育、树轮生长等环境指标重建的气候变化过程进行对比,发现人类影响自然环境/土地利用的过程与气候变化有密切的关系,尽管由于年代学的结果不尽如人意而使得精确的对比还比较困难,但是,在未来的研究中,随着对湖泊沉积的年层进行分析和高分辨率测年序列的建立,这个问题将逐步得到解决。
这里大致介绍了欧洲的环境与人类关系研究的主要方面,如果仔细检索现有的文献,我们还能找到很多相关的研究成果。由于众多考古学与古环境科学、古气候学联合项目的实施和一些科学研究结果的公布,在欧洲的学术界和公众中,环境与人类关系研究已经得到普遍的认可,其主要表现就是这类研究项目能够得到政府和基金会的大力资助,不论是考古学项目还是古环境、古气候研究项目,在项目设计论证的过程中就把多学科合作作为一个重点,从而保证了这类项目的顺利实施并不断取得重要成果。
[1] 靳桂云,刘东生:《华北北部中全新世降温气候事件与古文化变迁》,《
科学通报》,2001年46卷第20期:1725-1730;刘东生,吴文祥:《全新世中期气候转变在
中国古代文明起源中的可能作用》,《中国
社会科学院古代文明
研究中心通讯》,2001年第3期:29-32;夏正楷,王赞红,赵青春:《我国中原地区3500aBP前后的异常洪水事件及其气候背景》,《中国科学(D辑)》,2003年33卷第9期:881-888。
[2] Downes, J. Linga Fiold, Sandwick, Orkney. Glasgow Archaeology Research Division Report 1995.
[3] Buntintg, M. J., Tipping, R. “Anthropogenic” pollen assemblages from a Bronze Age cemetery at Linga Fiold, West Mainland, Orkney. Journal of Archaeological Science, 2001, 28: 487-500.
[4] Figueiral, I. Terral, J.-F. Late Quaternary refugia of Mediterranean taxa in the Portugese Estremadura: charcoal based palaeovegetation and climatic recostruction, Quaternary Science Reviews, 2002, 21: 549-558.
[5] Heinz, C., Thieabault, S. Characterization and palaeoecological significance of archaeological charcoal assemblages during Late and Post-Glacial phases in Southern France, Quaternary Research, 1998, 50: 56-68.
[6] Proesch-Danielsen, L., Sandgren, P.
The use of pollen, magnetic and carbon analyses in identifying agricultural activity and soil erosion from the Neolithic to the Iron Age – a study of two lake sediment cores from Jearen, South-Western Norway, Environmental Archaeology 2003, 8: 33-50.
[7] Dumanyne-Peaty, L. Late Holocene human impact on the vegetation of southeastern Scotland : a pollen diagram from Dogden Moss, Berwickshire, Review of Palaeobotany and Palynology 1999, 105: 121-141.
[8] Pitkaenen, A., Huttunen, P. A 1300-year forest-fire history at a site in eastern Finland based on charcoal and pollen records in laminated lake sediment, The Holocene, 1999, 9, (3): 311-320.
[9] Adams, J. M., Faure, H. Preliminary vegetation maps of the World since the last Glacial Maximum: an aid to archaeological understanding, Journal of Archaeological Science, 1997, 24:623-647.
[10] Messerli, B., Grosjean, M., Hofer, T., Nunez, L., Pfister, C., From nature-dominated to human-dominated environmental changes. Quaternary Science Reviews, 2000, 19: 549-479.
[11] Berglund, B. E. Human impact and climate changes-synchronous events and a causal link? Quaternary International, 2003, 105: 7-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