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成为彭富春先生回国授课后最早的学生(旁听)和“无之无化”最早的读者,无论听课还是读书我所经历的都是从完全的拒绝到领会到纯粹思想和纯粹语言的魅力而留连忘返的过程。
1.思想的斗争
依然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课的情景,老师问什么是诗意?这极容易,诗意不就是……。对,可这只是诗意的日常语意,而在西方思想的不同时期诗意自身区分,有着不同的规定:古希腊诗意的本性关涉于创造和给予尺度,被作为洞见的理论理性所规定;中世纪诗意理性只是神学的附庸;到了近代诗意的创造获得了独立意义,规定着理论理性和实践理性;而在现代思想家海德格尔那儿,诗意作为倾听是接受尺度,接受存在而非理性的规定;后现代诗意作为非诗意、反诗意,无规定成为其规定。“思想就是和似是而非的斗争”这是彭老师喜欢引用的话。他认为思想要在不断地区分中获得自己的规定,不可以借口说出来就不是道了而放弃对思想明晰性、确定性的要求,就是要思不可思,说不可说。老师的课程就这样在对思想细致而艰难的磨砥中展开着。对每个哲学史中重要的思想首先区分其日常未加区分的含义,接下来区分出其在西方思想的不同时期所特有的具体规定,同时以中国传统的儒道禅思想为参照。视野的转换交织使思想变得清明而饱满,也敞开了新的未曾有的思想可能。
“思想就是与似是而非的斗争”无疑也是贯穿于“无之无化”中的原则。书中第一个给予清晰界定的思想是虚无。虚无是“无之无化”的核心思想,是思想的起点和归宿。是那个阿基里斯脚踵或说龙眼睛。作者认为西方形而上学的历史是这样思考虚无的:在其开端的巴门尼德那儿虚无不可思议、不可言说,因此虚无不存在;中世纪虚无意味非上帝的存在;近代康德理性哲学的虚无是未被理性设立的空洞对象或未运用于对象的理性能力本身;黑格尔“逻辑学”对虚无的规定则是“有即是无”,或说“存在即是虚无”,纯存在和纯虚无因其规定即是没有任何规定而同一。而这些都不能够与海德格尔的虚无认同。海德格尔的虚无应理解为作为存在的虚无。作者进一步说明如此理解的虚无必须与否定和褫夺相区分。存在者的否定总相关陈述,表明的是存在者之间的关系,而褫夺是存在者的缺少,它们都已设立作为存在的虚无为前提了。那么作为存在的虚无自身如何规定?回答是:“虚无虚无化”。凭借它与存在者相区分。存在不是存在者,存在虚无化,而虚无化的存在必须理解为创造性的活动本身,理解为从无到有的生成本身。需要说明的是:其一,作为黑格尔逻辑学形式上开端的有(纯有、纯存在)已经区别与实有(存在者)了,而虚无也具备了其动词化的意义(无是对有的否定,是能动的活动本身)。但黑格尔纯存在、纯虚无是属于理性的纯粹概念,经过概念自身运行实现其最终目的也即最后根据“绝对理念”。海德格尔作为虚无的存在则不属于一般纯粹概念,而是存在,是人的“在世存在”。如此理解的存在经验的是从世界经过历史到语言的道路。其二,将虚无理解为从无到有的生成,理解为创造性的活动本身,这在中国传统思想中却从来未曾有过。中国传统思想所理解的无是一种虚静、无为的状态。在庄子那儿是自然万物混沌如一的状态,人只要用心灵的明镜静观(莫若的明)就可以领悟到了,是用不着什么行动的。庄子也曾尝试追问纯粹的无自身,“有有也者,有无也者,有未始有无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齐物论》),可是,由于他始终将无看成为同天地万物一样的某种“东西”,或某种混沌、虚静的状态,结果他的追问陷入了“恶无限”的追溯,最后只好说:“而未知有无之果孰有孰无也”(《齐物论》)。
2.思想的建筑术
彭富春认为西方经典思想有着建筑学本性。所谓“建筑学本性”是说思想作为整体有其开端、过程和结尾,整体的思想总立于结构中,而结构又由原则所规定。离开“原则”、“结构”表达思想,对西方经典哲学家说来难以想见。康德哲学的主题是理性,“人是理性的动物”。理性是人先天拥有的原则能力、建构能力,自身又可区分为知、情、意,运用于理性自身所建构的对象——自然、艺术、自由而成就真、善、美,其中审美情感是连接认知与意志的“拱心石”,这是康德哲学的建筑结构。
黑格尔哲学的主题是“绝对理念”。[1]“唯有绝对理念是有,是不消逝的生命、自知的真理并且是全部真理”,“绝对理念”自身运行演绎出整个真理体系,[2]“包括了逻辑学,自然哲学和精神哲学,精神哲学描述了主观精神,客观精神和绝对精神的发展,而绝对精神的道路则是由艺术经宗教到哲学”。“绝对理念”的自我否定是黑格尔真理体系的内在灵魂。
海德格尔的思想道路正如“无之无化”多处阐明的,是思想的事情的规定。其主题是作为虚无的存在。三个语词:意义——真理——地方,标明了思想的运行的不同阶段。存在的意义,作为“在世存在”自身拒绝;历史的真理,作为命运的派送自身剥夺;语言的地方,作为林中空地自身沉默。理解为林中空地的虚无作为原则在思想的不同阶段有着各个不同的展现:世界的拒绝是鉴于事情的虚无化,历史的剥夺是思想的虚无化,语言的沉默敞开为规定意义的无之无化。虚无化表达为世界性、历史性、语言性,以此完成了海德格尔思想的建筑结构。
“无之无化”对海德格尔思想建筑术的关注不仅是整体的,而且渗透到了思想运行的每个细微的环节,甚至每个段落之间思想的转换过渡都不是轻率和偶然的,而是呈现了思想的内在逻辑。比如,1.源于沉默的语言一节属于对海德格尔思想整体中作为规定意义的语言之虚无化的阐述,阐述的过程本身就是在内在结构和逻辑中,在思想自身的演进中完成的。分为三个步骤:什么样的语言源于沉默?2.沉默的语言如何言说?3.说了什么?
神的话语曾是缪斯的歌声,基督的创世“太初有道”,理性(人的神性)的诗篇。人的话语陈述思想,在思想思考了存在之后。因此作为陈述的语言被理解为思想和存在的工具。而源自沉默的话语只是语言自身在言说。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语言从语言之外的规定回到语言自身,回到纯粹语言、诗意语言,意味着从非语言性回溯到语言性,它自由给予了自身的本性。自身言说的语言作为纯粹语言只从事于自身,它不是人表达思想的工具,而是如光,给人以指引,照亮了人行走的道路,让人成为人。
沉默的语言如何言说?道说。鉴于其语言性的规定,道说乃“宁静的排钟”。宁静的排钟将那不可言说的聚集在言说周围,将那尚未言说的和那已被言说的聚集为一,聚集在语言的林中空地。鉴于其世界性的规定,道说作为指引思考为遥远的亲近。最后道说作为历史性命运派送自身,凭借其自身反离。[3]“所有这些规定性道说出了那在‘不道说”意义上的无之无化。
沉默的语言作为道说说出了什么?说出了天地人神共在的世界。苍天与大地不是对象意义上的自然和遮蔽即去蔽意义上的自然性,而是自在自为的在语言的世界中显现的自然。语言给天地命名,并指引其运转的道路。神是那不死者、永恒者、长存者,是语言所召唤的人的神性。神的显现在道的言说中,缺席在道的沉默中。人是“要死者”。区分与现实必然的完结、倒毙,是可能的死,有能力去死,以死为死。因为只有人能够领会死亡并向死而生。天地人神的关系是自由游戏、和谐共存的关系。每个自由都是它者自由的前提,自由游戏于语言的林中空地。
总之,“无之无化”的作者是把海德格尔的思想看成有生命的活的整体,他所做的是明晰地勾划出思想自身的原则、结构和自身运行的道路,给读者以牵引,引导大家进入海德格尔的思想本身,在思想自身逻辑所运行的道路上行走,经过并分离(这是后话)。
3.语言的自觉
老师认为随着西方哲学主题的转换,语言问题也变换着不同的维度。近代以前哲学的主题是理性,理性决定语言,语言问题是logos的问题。现代哲学的主题是存在,存在规定语言,语言是理解了的存在。后现代的主题是语言,语言规定思想和存在,而语言自身则无规定。
具体到海德格尔思想的主题,存在与语言的关系则是:用语言的方式理解存在。并且这种关系在海德格尔思想运行的不同时期展现着不同内涵。早期语言作为言说,敞开了世界的意义。世界是人生在世,语言是对世界的理解和陈述。中期,语言作为创立揭示了历史的真理。美归结为诗意语言是真理的自行设立,它说出了历史性人类的家园,但语言自身却是未说出的。后期,语言作为道说是存在和思想的根据。道说的语言是诗人诗意语言的言说,是要死者在大地上的言说。这时的语言已在冲击着存在的边界,但还未摆脱存在,还没有达到语言自身。
因此,彭老师认为对海德格尔文本的解读一定要有“语言的自觉”。所谓“语言的自觉”是说:其一,要注意语言自身的区分。语言可以是工具,也可以是智慧。工具性的语言(日常语言,技术语言),如镜子,只是对事情的反映,而智慧语言则如同光芒,是对人的指引。其二,是要学会倾听,倾听智慧语言的指引。对语言的划界本是一种倾听的方式,正如康德对理性的划界是说明理性运用的正当权力同时也是限定条件一样。对语言的划界则是说明文本说出了什么,没有说出什么,并且是说出那要说的。因此,划界也是思想的创造和生成。因为必得要说那没有言说的。正是在此意义上,解读文本作为划界不是对文本的分割解剖,而是文本的解放。
“语言的自觉”首先要把握“语言的结构”。“无之无化”对语言结构的阐述是极要紧的。这也相关海德格尔的核心思想之一“语言的本性”。依据“无之无化”,语言的结构由言说、言说者、已被言说的、未被言说的和已劝说的构成,它们每一个都必须在与他者的关系中得到经验。言说作为活动在对话或独白中实现自身,而唯有独白作为语言自身和自身唯一的孤独言说才相关语言的本性。人作为言说者属于言说,因为他必须倾听语言本性的道说。道说作为已被言说的区分与工具意义上的陈述,纯粹已被言说的是诗意语言。诗意语言作为道说是语言的保藏同时也遮蔽了那尚未言说的,尚未言说的并不分离与已被言说的,而是已然沉默于其中,并且更本源。“沉默”使说出成为可能,不道说使道说成为可能。已被言说的作为道说是对言说者的劝说和指引,已被劝说的作为语言的本性是人的规定,语言使人成为人。
4.存在的悖论
初次面对“无之无化”最让人头晕的莫过于通篇的悖论式表达了。单看序言就足够了,如存在即虚无,命运的派送自身剥夺,语言的言说即沉默……等等不一而足。这是否是表面的技巧或文字游戏?
悖论在西方思想史上并不陌生。古希腊芝诺运动悖论硬说飞毛腿阿基里斯跑不过乌龟,随着描写运动的数学方法微积分的诞生,此悖论在数学上已不复存在。现代形式逻辑的悖论表现为数学危机也被分析哲学家和数学家们对陈述的逻辑层次进行细致的区分而得到缓和化解。康德二律背反是理性的悖论。通过对理性自身的区分和划界,康德指出理性悖论的产生是由于理性的运用超越了自身的权限。对于如上帝、世界、灵魂这样的概念,理性可以思想(这种运思对于人的道德实践也是有好处的),但却不可指望此运思可以达到真理性的知识,否则就必然导致悖论。黑格尔思辩意义上的矛盾也是可以经过概念自身的运行和自我否定而在更高的层次上达到和解。后现代德里达语言的悖论是文字符号(痕迹)的自由活动,称为“无底棋盘的游戏”。作为“痕迹悖论”是在场又不在场(天空没有脖翅的痕迹,可鸟儿却已飞过)。
“无之无化”所系统揭示的则是海德格尔关于存在的悖论。正如作者在导论中阐释的,海德格尔的核心命题是“存在作为虚无”,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是存在自身的悖论。这里不是存在和虚无,有和无的关系(这还停留在存在者的层面),而是说存在就是虚无,有是无。
存在自身的悖论源于其本体论的区分:存在不是存在者。形而上学追问的是:存在者何以能存在?也就是在追问存在者的根据、根据的根据……,最后总是得到一最高的存在者(理性或上帝),而存在本身却被遗忘了。海德格尔则是在对存在自身的追问中发现:存在是虚无,有是无。
接下来“无之无化”系统地揭示了存在即虚无悖论的不同形态及其展现出的丰富内涵。一是世界的悖论:“在世存在”即“于无存在”。海德格尔的世界是此在的世界,此在不是一般的存在者,而是可以通达存在本身,可以理解自身的存在。世界建基于虚无,于是此在便成为存在和虚无的游戏之所。此在的虚无敞开为三种方式:情态,意味着此在必然被抛于世,没有任何根据,但无根据即是根据;理解,是此在对自身可能性的理解,此在的可能性就是自身,没有任何目的,无目的即是目的;沉沦,此在不是此在而是常人,此在对自身的显现却是掩盖自身。情态、理解、沉沦统一于畏,畏是对存在自身的畏,对虚无的畏,畏无所畏。同时,烦敞开了世界的整体性即非整体性。在向着死亡存在时,此在的存在达到了其本源的规定,死亡是此在无可能的可能性即最高的可能性。此可能又被良心的呼唤即沉默所证明。作为死亡和良心的统一,先行在于时间性中,时间性属于存在,非流逝而是绽出、生成。
二是历史的悖论:真理的去蔽即遮蔽。历史不是编年意义上的历史过程、历史事件,历史是历史性,而最根本的历史性是存在的历史性,即存在作为虚无的命运。不再借助此在来理解存在,而是让存在的真理自行显现。存在是自身遮蔽的发生,存在的真理[4]“是为了自身遮蔽的村中空地”。林中空地是其根本性的喻象,既显现又遮蔽。林中空地作为无蔽和遮蔽可具体理解为让与让去、给予与反离、生成与剥夺。存在之让乃自由,一去蔽之地方所敞开的自由,因此让在场等同于让离席而去;让在此又规定为纯粹的给予,给予相关于本源的“有”,区分于“存在是”,如此理解的给予是反离。给予给予了自由,而自身却作为遮蔽和反离显现;纯粹的给予又说明为“生成”。[5]“生成的意义完全不同于显现者的在场、世界的创造和人的生产”。生成只是虚无。“生成生成自身,凭借于它剥夺自身”。
三是语言的悖论:“道的言说”即是“道的沉默”。海德格尔的语言不是工具性的日常语言,技术语言,而是自身言说的纯粹语言、诗意语言。纯粹语言言说为“宁静的排解”。[6]“道说道说出,凭借于它使宁静。宁静使宁静,凭借于它鸣奏……宁静的排钟将那尚未言说的和那已被言说的聚集为一”。道说作为语言的本性首先获得其语言性的规定性,即“宁静的排钟”,显现为不道说之道说;其次,鉴于其世界性的规定,作为指示思考为保持遥远和走向亲近;最后,道说是历史性命运的反离即派送。道说作为本己的语言是历史性的,历史性语言作为命运已派送给人。通过道说的运行,命运敞开于天、地、神、人的鸣响与回应,此“命运的声音”就自身而言却无声而宁静。
世界、历史、语言的悖论都是存在的悖论,亦即存在与虚无的游戏。
总之,“无之无化”中的悖论表达绝非文字层面的技巧,而是基于作者对海德格尔最深层思想的穿透与经验。的确,悖论可说是人不可逃避的宿命,是人的存在方式。当人要揭示自身的本性,要立于虚无而生存时,悖论便是不可清除的。
5.写给西方人看的书
邓晓芒先生曾说“无之无化”是一本“写给西方人看的书”。这当然是在思想的层面而言的(而不是指此书第一稿由德文写成)。那么经典西方哲学思想的特质是什么呢?借用邓先生的语言则是逻各斯(logos)精神和努斯(Nous)精神统一。此统一是[7]“将不可规定的生命、生存、能动性和自由由语言或逻辑规定下来,或是反过来可以说,赋予已被抽象化和僵化了的语言、逻辑形式以内在的生命和“自己运动”的动力”。即是说思想总在寻求确定的形式,要求普遍可传达的语言和逻辑规定。思想只有拥有了自己的形式才可以纵情恣意,锐利无比。思想必须有定形;但同时必须意识到抽象化的语言、逻辑形式不是僵死的东西,它的背后是无限幽深的、没有定形、没有说出的自由王国,形式总是不完备的,它必须不断反思自己、超越自己才能拥有内在生命。火,可以是Nous和logos精神统一的喻象。火如生命(nous),它永恒不息的燃烧不但可以摧毁一个旧世界而且可以创建一个新世界。但燃烧又是有尺度(logos)有分寸的,不但给他者定形,也给自己定形。
依据前述,“无之无化”对思想不畏艰难的磨砺,对海德格尔思想建筑术的完成,对语言结构的自觉和存在之悖论的深刻洞察无一不展现了其logos的精神。而nous精神则更多体现在作者给自己规定的第三个任务(1. 海德格尔无之无化意味着什么?2. 如何在不同思想阶段形成主题?3. 无之无化为何对他而言形成了主题?)的完成和结语中。无之无化为何成为主题?因为[8]“虽然无之无化表达为世界性的、历史性的和语言性的,但是它作为整体却是世界性地所铸成的,……世界是其出发点和回归点”。作者认为海德格尔的诗意语言并不纯粹,它还是世界中的诗意话语,还不能越过世界成为真正自身言说的。而真正纯粹的语言是智慧语言,[9]“它作为缪斯的歌声、基督之道和公民的言谈在西方历史的各个时代已经是一指引。海德格尔没有将这种语言形成主题”。所以[10],“在此那给予去思考的,首先不是陈述,也不是诗意性的语言,……而是道自身。这个道去道说和指引:它必须不存在,此乃开端性的不,以此我们告别海德格尔”。经过然后分离。如何分离?划清语言的边界和思想的边界。老师认为海德格尔存在即虚无的悖论为人生的悖论,这只是基于现代的人无家可归的经验,并没有超越现代?枷氲钠毡樾浴6镅缘你B垡灿纱嬖诘你B鬯娑ǎ挥写锏秸嬲挠镅宰陨怼R虼擞牒5赂穸掷氩皇亲蚶硇曰虼嬖冢亲呦蛑腔塾镅裕嗉醋呦虻馈U庹桥砀淮赫谧龅暮鸵龅墓ぷ鳌?BR> 经过并且分离,在彭富春不仅是对海德格尔,也是对西方思想整体的穿透与倾听,并以此为参照激活渗透于我们血液中,几乎是与生俱来的中国传统思想的积淀,以期在这样一个“精神已死,圣人已绝”,“智慧以其死一样的沉默说出它自己是那必然不存在”的时代找到一条既与传统相分离,又与西方思想分离的独特中国现代思想的道路。
童话中经过驯养的狐狸与驯养他的王子分离时说:没有关系,因为我已拥有了麦田的颜色,那是阳光的金色。我以为虽然彭老师所致力寻求的是全新的智慧语言的自由王国,虽然西方智慧的千年美梦已然破灭,但其nous和logoc精神却必然是那死而复活的智慧语言的颜色,如果智慧真能死而复生的话。
作为书评,一般要做出此书会在学界(中国还有世界)产生巨大影响之类的预见,可惜笔者无此功力,做不得算命先生。却想最后说几句风凉话。“无之无化”的语言表达毕竟是生涩的(欧化),比较而言我更喜欢听课和读彭老师后来的文章,那里的表达明净饱满得没有阴影。可听课的问题是不敢提问。因为老师只愿意回答在思想的逻辑运行之中所遭遇到的问题。这其实是强迫你象一个伟大思想家那样思想(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这要求也太高了,如何做得到,所以大家都不提问,假装全明白了。虽然如此,如果不畏惧面对“无之无化”最初的陌生和拒斥,耐心倾听,就会经验到思想的强大穿透力所带来的透彻与震撼,如西藏长号的乐音从遥远的云端飘来却又如此亲近地从心底升起。付出的心情毕竟是值得的。
[1] 邓晓芒:思辩的张力,湖南教育出版社1998年版,第89页。
[2] 彭富春:马克思美学的现代意义,哲学研究,2001.5。
[3] 彭富春:无之无化,上海三联书店2000年版,第116页。
[4] 彭富春:无之无化,上海三联书店2000年,第116页。
[5] 彭富春:无之无化,上海三联书店2000年,第116页。
[6] 彭富春:无之无化,上海三联书店2000年,第116页。
[7] 邓晓芒:思辩的张力,湖南教育出版社1998,第59页。
[8] 彭富春:无之无化,上海三联书店2000年,第5页。
[9] 彭富春:无之无化,上海三联书店2000年,第9页。
[10] 彭富春:无之无化,上海三联书店2000年,第10页。